尚古書屋藏吳讓之金石書畫談(四):爛漫傾欹弊亦空 速讯
文字/小樸藝文
藏品/尚古書屋
吳讓之像
【资料图】
“詩書畫印”成為一種文人畫的典型模式,至少是在清代篆刻藝術發展成熟後才真正實現。西泠八家中,黃易、奚岡、陳曼生、趙之琛等都不獨以篆刻名,其書法、繪畫亦有所成就,為時人所激賞。這一傳統到了吳讓之,同樣薪火不滅,並在有意無意中啟發了日後海派藝術的先聲。
吳延飏,字熙載,號讓之,儀征諸生,善各體書,兼工鐵筆,邗上無於偶,餘事作花卉,亦有士氣。詩不多作。
這是清代蔣寶齡在《墨林今話》中的記載,先說吳讓之擅書,再說篆刻,最後說繪畫。而在近人徐珂的《清稗類鈔》中,則是:
讓之多藝,刻印第一,次畫花卉,次畫山水,次篆書,次分書,次行楷。
《清稗類鈔》是筆記掌故,未可全信,亦未可不信。不過為吳讓之的藝術才華分順序先後顯然並不重要,重點在於吳讓之的多藝。吳讓之印存 十冊 西泠印社輯
吳讓之篆刻藝術的傑出成就無須多言,雖然在魏稼孫往泰州拜訪吳讓之前,一生刻印過萬的他甚至還沒有一本自己的印譜,但在身後,與吳氏有關的印譜可謂種類繁多,單在1978年日本謙慎書道會所編的《吳讓之的書畫篆刻》一書中,著錄就達二十幾種之多,由此足見其影響之深遠。
尚古書屋所藏的西泠印社1904年鈐印本《吳讓之印存》和葛昌楹傳樸堂第二次鈐拓的《吳趙印存》兩種,亦都是吳氏印譜中的代表。其中,《吳讓之印存》十冊,乃西泠印社社員、書法篆刻家周節之先生舊藏;《吳趙印存》六冊,為葛昌楹於丁丑劫後重新鈐拓編輯,扉頁有葛昌楹自題“吳趙印存”隸書四字,劈頭蓋有吳昌碩所刻“傳樸堂”大印(此印現亦藏於尚古書屋中),是研究吳讓之、趙之謙篆刻藝術的重要材料。
吳趙印存 第二次鈐印本 六冊 葛昌楹輯
刻印以外,吳讓之最負盛名的乃是其書法。其書諸體兼擅,尤以篆、隸、行書成就最大,功力極深。
吳讓之篆、隸書純由鄧石如而出,並上溯秦漢人法,用筆圓融清健,結體方圓互參,古雅可喜。行書師包倦翁,翩翻多姿,舒卷自如。魏稼孫曾說:
完白書從印入,印從書出,其在皖宗為奇品、為別幟,讓之雖心摹手追,猶愧具體,工力之深,當世無匹。
眾所周知,吳讓之為包世臣入室弟子,鄧石如再傳學生,書法與書學思想都深受包氏、鄧氏影響;在包世臣以《藝舟雙楫》掀起“崇碑”思潮,力圖改變清中書壇“館閣體”盛行的羸弱之風時,吳讓之正是忠實的追隨者與實踐者,書中的《答熙載九問》《與吳熙載書》等正是包、吳書學的淵源與精華所在。顏魯公文 隸書扇面
然也有論者以為吳讓之學包、鄧而無新意,其論據乃吳讓之書法無乃師之“剛健”。這其實就如拿一女子與男子比陽剛之氣,拿一男子比女子之婀娜多姿,並不是對等的比較。實際上,吳讓之雖無包、鄧之雄強蒼勁,然在嚴謹的法度之中處處充盈著清淡飄逸之氣,亦是自家氣象,不愧大家。吳昌碩曾評說:
讓翁書畫下筆謹嚴,風韻之古儁者不可度。蓋有守而不泥古,其跡能自放而不逾期矩。
而近人張宗祥先生在其《論書絕句》吳讓之條中有以下四句:
亦步亦趨師倦翁,不曾一笑敢旁攻。雖無逴厲雄奇氣,爛漫傾欹弊亦空。
詩後自注曰:
安吳雄肆之處不可及,傾欹之筆隨在而有。讓之雖不雄放,弊亦略少。沈培老極心折之,臨摹讓之之作最多,予見短屏四幀,不見款字殆不能辨,尋常跋語中,參用讓之書法者,亦往往見之。
張宗老說吳讓之書法雖不雄放而弊端亦少,故而以“奇峭博麗”之書著稱的沈寐叟極其服膺。如參看尚古書屋所藏吳讓之行書《蘭亭序》、隸書《顏魯公文》兩件扇面作品,則可知前人所言不謬。扇面行書《蘭亭序》乃臨王羲之,字形結構均不脫右軍,然用筆化為輕快活潑,提按明顯,碑味甚濃。而隸書《顏魯公文》乃為摯友汪鋆所書,筆筆精到,有鄧石如之影,而其穩練自然,不著氣力若神遊太虛之態,則鄧氏亦不如。這種氣息,其實也正是吳氏藝術的最大特點,並一直貫穿在其篆刻、書法以及繪畫等所有藝術中。蘭亭序 行書泥金扇面
相比於篆刻書法,繪畫於吳讓之而言更像“餘事”。讓之學畫晚,然因為書法功力精深,故雖常常信手為之,若無所事,卻自有一種輕盈柔美的氣息。讓之繪畫,傳世作品以小寫意花卉為多,取法在青藤白陽之間,設色清淡嫻雅,近人蕭退庵在《近代書評》中評吳讓之說到:
吳讓老如貧士幽居,小園初晴,秋花貢媚。
這句話,如果用來形容吳讓之的繪畫,則更加形象。蓋讓之處世原本疏淡,但這種疏淡並非落落寡歡,反之,在大多數時候,表現在其藝術中的是一種明快流麗的面貌,可見在吳讓之從容的內心之中,其實蘊含着對於藝術、對於人生最為真摯的情感。尚古書屋所藏此幀吳讓之設色《桃花圖》扇面畫一折枝桃花,枝幹以淡赭石為之,簡潔乾淨;桃花桃葉麗而不豔,清新脫俗。由“汪巢林有墨筆寫者,以色為之,遂少靜趣。仲陶方家一笑”的題款中可知,此幀乃吳讓之為好友岑镕仿揚州八怪之汪士慎,當作於吳讓之避難泰州之時。桃花圖 設色扇面
具備多種才華的藝術家,歷代不乏其人;而能在多種藝術形式之中,保持一種相對一致的水準與風格者,則並不多見。這絕不僅僅是技術的原因,更重要的是其人之心與其藝是否能做到真正的相通相融。作為清代中晚期藝術的關鍵人物,吳讓之以其在篆刻、書法和繪畫方面的獨到創造,開啟了清末藝術大發展的序幕:其嚴謹的法度,令後之學鄧石如、包世臣者,往往以吳讓之為取法之捷徑;而其作品中的輕鬆澹蕩之氣,則為時人所不及,為往後藝壇樹一新風,影響至今不衰。以此觀之,則張宗祥先生所下“爛漫傾欹弊亦空”七字正中要領,是為吳氏藝術之最貼切的評價了。“陽羨新茶瑤草碧,蘭陵美酒鬱金香”對聯
隸書 灑金紙本 (小樸藝文藏品)